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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世界一场环游世界之旅
青岛海洋发展网
2022-11-30 23:31

欧阳霞/文

多年前,我在青岛清凉的夜里读毕淑敏的新书《蓝色天堂》,那些隐藏在文字的背后的人类与自然的恩怨纠缠,让我感知了自然的安宁和动荡、温情与暴戾,让我迷醉于自然最优美的本真,也让我惊悚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断裂。它深刻地触动了潜伏在我心底的行走渴望,但我并不知道彼时周游世界这件事已经与我发生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而彼时在北京的燥热中,毕淑敏与日本和平号邮轮船长的谈话已经从下午延续到了晚上,她希望和平号能够给些优惠,让中国海洋大学的学生们看看大海,看看世界,最终和平号给了一个半价的优惠。与船长告别的时候已是子夜,谈判的过程让毕淑敏身心疲惫,她走在北京空旷的马路上,心想:“我为什么做这个事情?”

毕淑敏的坚持和努力最终打动了和平号船长、打动了学校。“在中国海洋大学驻校作家、国家一级作家毕淑敏女士的积极倡导和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的鼎力支持之下,中国海洋大学选派师生7人,随同日本‘和平之船’从日本横滨出发,开启‘中国海洋大学Global University专项学习计划’,实现中国高校师生首次环航世界,为培养国际化高层次海洋人才揭开新的序幕。”这是中国海洋大学在这次游学活动开启之初的官方文字,但我更愿意表述为:中国海洋大学以如此宏阔的作为,让她的师生用真实的步履走过万重山水,践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教育理念,这样的气魄如海洋般强悍,也如海洋般浪漫。

终于踏上路途了,我作为带队老师和6名学生一起乘和平号邮轮将环绕地球一圈,穿越一个个国度,用一种和大自然亲近的方式,在精神价值上实现与世界的对话。

读书与行走

行走是生命常态也是生命哲学,如果求学者只是埋首书斋,可能就会少了些对自然、人文、科学、信仰的生动领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我们的前人用脚走出来的真理,早在2500年前,老子、孔子、墨子、庄子诸子百家,他们一生都在行走。老子,一路西行,在函谷关关口留下《道德经》后就消失在了大漠荒烟中,今天我们还在牵挂,他去了哪里?这就是文化的魅力,也是行走的力量。孔子从55岁走到了68岁,一路向西,他带着弟子周游列国,一走就是14年。今天,恰巧我们也是一路向西,用脚步向留下辉煌中华文化的祖先仰望、致敬。

(我们在和平号邮轮)

在这次不同寻常的行走中,同学们的心智和才华一步步粲然绽放,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万千世界正在引领他们用智慧实现辽阔的关注视野和抵达事实本质的能力。

我们走过了24个国家,看到了许多古迹、建筑、博物馆。我们一步步艰难地攀登法国圣米歇尔山,去仰望修建了八个世纪的教堂,去探索悬崖上的历史;我们在烈日下一步步穿过沙漠,穿过峡谷,去领受具有千古气势的佩特拉,询问人类祖先可能埋藏在古迹中的遗言;我们在密林中一步步走到玛雅遗址,去找寻那些带着悲怆记忆的飘零文明;我们在巴塞罗那看到满街的建筑都是世界名作,那些有着巨大想象力的古老欧洲建筑充满了永远不会衰老的诗意。

(约旦佩特拉)

面对万千世界,面对千姿百态的生态和心灵,同学们学会了感受、学会了思考、学会了表述。

潘国锋被佩特拉的恢弘和神秘所震撼,他在写佩特拉的游记中说:“远远地望着,风沙从耳边呼啸而过,那一刻,我听见无数Anbatto先民用他们手中的凿锤在一点一点得敲击着岩壁,这不是简单的敲打,他们分明是在雕琢,在大自然赐予的岩石上,先民们用智慧与勤劳,缔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些被沙漠和岁月淹没在历史深处的文明。

胡静一在西班牙看到高迪的建筑作品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她说:“在那个叫高迪的人用灵魂和思想塑造的圣家赎罪堂和奎尔公园面前,你将会惊叹一个人的仿佛可以直耸云霄的想象与创造力、一个人对自然和美的追逐、一个人对人类这个族群本身的体恤与尊重、一个人对梦想的坚持和塑造竟然可以达到如此的高度,让他人的灵魂都受到了震慑。”这个美丽的女孩对于美的领悟早以超越了外在的形态。

郭小兰漫步在巴塞罗那的流浪者大街,写作了一篇极有韵味的优雅之作,她说:“风起,梧桐叶落,鸽子低飞,我们在巷子里漫步。一块又一块带着欧洲风情,满载历史的石头在指尖下划过。我喜欢用手触摸这样沉淀了历史、历经风尘的石头,就像能够感觉到它的脉动。”黑格尔说:在灰烬堆中摸到了历史远处的余温。这个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的女孩漫步西班牙街头时,与黑格尔有了超越时空的遥远呼应。

批改着他们的作业,引领他们在“海上课堂”讨论和平、环保、人生、信仰,我知道这些正在成长中的孩子对真理和生命的体悟正在通过读书和脚踏实地的行走而实现。

我们在海上100多天,深切地感受到了海洋强大的生命力、包容性和变化万千。海洋温和时如丝绸般柔软,暴戾时如钢铁般坚硬,我们陶醉在海洋幻化的无垠美景中:当天空晴空万里时海就是蓝色的,当天空阴云密布时海就是黑色的,当夕阳西下时海就是金色的,当晚霞满天时海就是红色的……我们也身陷在海洋制造的艰难和险恶中:我们一次次从被巨浪掀起的邮船床上掀落到地上,一次次被晕船的剧烈头痛和呕吐逼迫到无路可逃,一次次被邮轮突然因故障而停滞在茫茫大海上和可能遭遇的危险而面对生死……

海洋的伟大气韵,启示我们一切与自然的深层沟通都不能仅靠文字资料,而必须以你全部的身心去行走。

(我们在圣多明各美洲第一所大学遗址)

眼界与胸怀

和平号第一站抵达越南岘港,当时越南因南海问题正与中国发生冲突,潘国锋在游记中写道:“同是社会主义国家,你应该看到自己与中国的距离。一个国家,她的第三大城市的现代化程度还停留在我们上个世纪的水平,混乱的街道交通,严重的货币通胀,毫不成熟的旅游行业……”

读毕,我的心情开始沉重,我给这篇文章写下了一段评语:无论与人还是与事“谈话”,不能首先将对方置于对立面,这样的谈话必然会失去交流基础而困难重重。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对它的历史、文化、政治、宗教有所认识,才能够理性、公正的去看待它的过去、现在和将来。19世纪,海涅在批判德国专制政治时,区分了两种爱国主义:使人狭隘和充满仇恨的德国式爱国主义与使人心胸开阔和温暖的法国式爱国主义……希望这次环球游学能够让你在更为开阔的视域中,更加理性,更加宽容地看待和理解这个世界。正如你文中所说“我也是跟随和平之船带着世界和平的使命而来的。”老师相信,你一定会不断成长。

海洋文化的核心是包容,我希望同学们能更加从容,更加自信地去面对这个世界。在这次作业的讨论课上,我对学生说:无论读书还是行走不是为了完成一个形式或仪式,是要和我们的心灵发生化学反应的,否则就没有了意义。20岁是一个容易冲动的年龄,但毕竟是20岁了,同学们的思考应该更加理性与成熟。

这6名幸运的孩子乘和平号远游,在人们对他们的期待中,一定有一种期待是希望他们能够用更宽广的胸怀和眼界去看待这个世界,去思考问题,去摆脱狭隘的民族主义。

当我们走到约旦,潘国锋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船越开越远,向左以色列,向右约旦,两边都是万家灯火,同样拥有各自的繁华,但是战火一直考验着以色列和阿拉伯这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坐在甲板上等待着,等到它们可以一起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便按下快门,将此景定格成记忆。夜色中两片城市的灯火慢慢地在视野里交融,原来两个世界离得那么近,几乎是咫尺之遥,而且当它们逐渐在视野里连接时,竟然是那样的美丽。希望现实也可以这样吧,愿这片土地上永远沐浴着橄榄枝的芳香,不再有流血,不再有悲歌,就像这两片交融着的灯火一样,两双和平之手紧紧相握。”

他的成长让我欣喜,他在之后的行程中的聪明、亲和、与人为善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 在全球化的今天,在人类追求和平的今天,我们用怎样的眼光去看待世界,看待他人,看待自己?在课堂上我们曾经用各种理论、各种历史事实告诉学生狭隘会让一个民族自我封闭,狭隘也是天下不太平的根本原因。我相信,面对着豁然开朗的世界,置身于天高海阔的自然,一定有一种高于书斋理论的启示会给予学生最高的教导。

(爱琴海落日)

自由与限制

在到达土耳其的前一天,女同学们受到了船上一个美国男孩的邀请,女孩子们便想和他一起自由行,当与我商量此事时,她们没有想到崇尚自由的我会阻止了这次“自由行动”。

我们毕生追求学术自由、思想自由、心灵自由。但什么是自由呢?1903年严复在翻译密尔的《论自由》时,将书名译为《群己权界论》,他是有感于国人将自由理解为按照自已的意志去做,且怎么做都可以,所以做了这样的创造性的书名译介,告诉人们自由是有限制的,并仅存在于作为限制的权界之内。

20世纪自由主义代表人物哈耶克说:自由是人和他人的一种关系。如果不考虑到别人,不考虑到界限,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为,那么就是对自由的误解和取消,最终会走向自由的反面。毕竟人具有社会属性,只有考虑到他人的存在,自由才能真正实现,自由实际上是一种伦理学。

我对学生说:“你们的自由行会给船方、旅行社和老师带来诸多不便和担忧,一个人在和他人交往的过程中,在行为做事的时候,要学会为别人着想,没有‘他人’这个观念,你们生存的空间必定会越来越小,你们的‘自由’也会不断流失。”

(和平号上舞蹈的人们)

模仿与白描

我们一路走一路触摸,触摸历史深处的厚重文明,路途的景象与内心的感悟相互交错,彼此呼应。在同学们一路上写作的文章中,我看到了他们出众的才华、美丽的情致和迅速的成长。同时也看到了他们在文字表达上的刻意模仿和过于雕琢对文章本身的伤害。

我想让同学们明白做文和做人一样,真诚永远高于技巧,有时候技巧是靠不住的。模仿是一种学习方法,但是不要因为模仿他人而迷失了自己。因为和被模仿者的心情、底蕴、经验有别,模仿往往只能停留在浅表,尤其是融入在事物当中的性情是无法模仿的。

中华文字的美感在于它的节奏和韵律,文字的最高境界就是白描。当我们走过欧洲各国的时候,同学们被欧洲的美景和建筑所吸引,他们用最华丽的词句描述最单纯的美景。一路上欧洲的美让我们惊艳,但它到底美在哪里?如果仅仅是景色,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难道找不到类似的美景吗?事实上我们的震撼常常来自欧洲的建筑。欧洲建筑的特点是色彩大多是石头的原色,和谐、自然、收敛。在瑞典的诺贝尔颁奖晚宴大厅,我们看到整个大厅不事雕琢,完全保留了砖头的原色,极度单纯又极度气派。美的生命力在于简约清淡,这跟写作一样,白描是至高的写作境界,它要求文笔洗尽铅华,光而不耀,它要求作者具有更高的写作智慧、语言驾驭能力和表达能力。

(诺贝尔颁奖晚宴大厅)

我们跟随着和平号邮轮,行期108天、游历了24个沿海国家,就这样一路行走,一路学习,洞悉自然的瑰丽和神秘,感悟世间探索不尽的真理。

我们领略了世界上大部分人一生都无法目睹的万般生态和心灵,那些生命蓬勃成长的美好景致,那些人类原始状态的纯真模样,那些来自遥远文明的美丽思想,那些历史远处令人陶醉的无限智慧……还有那些自然被人类伤害的悲凉面容,那些带着悲怆记忆的飘零文明……我想,学生和我将会用一生的时间告诉人们来自这次经历的体验:什么是壮美,什么是辽阔,什么是苍凉,什么是孤独,什么是人和自然的断裂与亲和,什么是文化的冲突与融合,什么是人类永久的和平……

作者简介:欧阳霞,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应用新闻学。出版有《新闻发现与表达》《新闻采访与写作》《新闻编辑学》《报纸编辑》等,主讲课程《新闻采访与写作》评为首批国家级一流课程。作为中国海洋大学Global University专项学习项目带队老师,带领6名海大学生乘“和平”号邮轮从日本横滨出发,历时108天,行程5万多公里,环绕地球一圈,游历了24个国家,践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教育理念,实现了中国高校师生首次环游世界。

来源: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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